Lambrays，金色的土地
2014-08-18 11:15 来源 : 冒牌酿酒师_钟翔新浪博客 作者 : 邓钟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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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7月，我在中国的宁夏贺兰山东麓产区一个叫做原隆村的地方酿酒。两年前，我们开始了立兰酒庄项目的建设，从一片荒芜到现在规范齐整的葡萄园。
站在贺兰山脚，我经常会想起远方的一片土地，和这里一样，最后一缕阳光是挂在山上的。我依然记得自己站在那片园的顶端，呼吸着拂过起伏土地的山风，幻想着要成为一名酿酒师。
四年前，我在法国勃艮第大区夜丘（Cote deNuit）一个叫做Morey-Saint-Denis的村子实习，接待我的酒庄是Domaine de Lambrays，前些日子被LVMH集团以一亿欧元收归旗下。
酒庄的酿酒师是Thierry Brouhin，一个把一辈子都装进这8.84公顷土地的老头儿，装进这片几乎勃艮第最大的独占园（Clos des Lambrays）。
我曾经问Thierry，如果中国有特别好的机会，你会愿意过去看看吗？他眨巴眨巴眼睛，耸耸肩，犹豫地说，不知道，应该会吧。
我知道，他应该不会再离开了，从1979年到现在，他把自己所有美好的光华都留在了这片园里。这片园子的每一株葡萄，就像老朋友一样，他认得他们独有的模样，园子里老藤，有些甚至比他还要年长。
脑中突然浮现电影《Tu sera monfils》（你会是我的儿子）中的一段话：在这里，不是你选择了土地，而是土地选择了你。看着老Thierry缓慢走在Lambrays田垄里的背影，我突然感到这句话的重量，和这片土地一样深沉。
1981年，这片园子终于从一级园（1er Cru）升到了特级园（GrandCru），我问Thierry，高兴么？
“当然高兴，不过”，他认真看着我，“这样酒价就会高了，很多喜欢Lambrays的朋友，就得多花钱了”。
刚听到Lambrays被LVMH收购的消息，脑中居然浮现的是当初Thierry认真和我说的这句话。以后，只怕酒价会更高了吧。
实习的日子里，有时候他会领着我在园中慢慢地走着，Lambrays斜度颇大的坡度让他爬起来并不轻松，但他依然愿意在喘口气的时候，和我讲述他的过去和这篇园子的故事。
我说为什么酒庄的官网上，独占园前面加上了“几乎”？
你看见那里没有？
我们站在坡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发现一棵大树，在那后面有一小片葡萄园偏居一隅。
为什么树后面那片葡萄园垄向是南北向的，Lambrays不都是东西走向的么？嗯，你发现了啊。就是那一小片园子，让我们不能称作独占园，那是Jean Taupenot-Merme的园子。
看起来挺小的，有一个Ouvree吧（(法国传统的葡萄园面积单位，合428平方米，相当于从前一个酒农一天时间能够打理的葡萄园面积的土地）。
是啊，也就400多平米？
没有想过收回来吗？
当然有了，谈了几次没谈拢，这一家子掉钱眼里了，居然问我们要一百万欧元，他们简直是疯了！
那么他们也做Clos des Lambrays啦，味道怎样？
Thierry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看得出他对这位老邻居的不满。
我对他说，自己很喜欢这片园子。他看着我有些好奇。
因为这里是Morey-Saint-Denis最中心的位置！在这里看夕阳，最美！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
这里西边就靠着Clos de Tart，东边就是Clos Saint-Denis和Clos de laRoche, 无论是Tart还是Ponsot都没那么好的位置，最重要的，这里有一位我最喜欢的老师。何况酒庄还有那么漂亮的一个大花园！
老头儿听完哈哈大笑。
其实我没有故意恭维，那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我记得下了班最喜欢在村中心的小酒吧喝啤酒，和一起实习的德国小伙儿聊姑娘；我记得在Lambrays葡萄园里抓到一条蛇，用这条蛇和一只母鸡做出“Lambrays的龙凤汤”款待酒庄所有的同事，成为酒庄实习生中的一个传说；我还记得我们几个实习生，为了了解勃艮第人口中所谓的“风土”，开着车，在采收前将勃艮第33片特级园的葡萄尝了个遍，站在罗曼尼康帝的酒园旁，看着那块儿著名的提示牌，我们吹着口哨摘了一串钻进车里扬长而去；我还记得第一次闻到新酒入新桶从桶中压出来的迷人气息，我趴在桶上贪婪地吸着，差点被注满的酒液喷了一脸，没错，都是餐桌上视作珍宝的Grand Cru；我也还记得，每天晚餐前从酒罐里偷喝的那一小杯Puligny-Montrachet Le Cailleret……
我曾经不止一次带着友人登上Lambrays的坡顶，每次我都说，这里，有着勃艮第最美丽的夕阳。金丘的葡萄园啊，当你站在这里，便觉得自己本该属于这里。可惜混沌于世，游荡了这么多年才来到这里。就像远方的彩虹，只在雨后的显现，那么美丽，却又如此短暂。
生命中的转折总发生在不经意间。是在这里，与书相对静心夜读；是在这里，同友相聚把酒言欢；也是在这里，爱上了葡萄园；还是在这里，成为了酿酒师，确立了人生的方向。勃艮第，对这片土地，只爱得深沉。
尽管和它的邻居Gevrey-Chambertin和Chambolle-Musigny 相比，Morey Saint-Denis知名度较低。但却只有这片土地，播种下自己对于勃艮第最亲切的记忆。
如今，我依然喜欢喝着啤酒、看着夕阳。
望着贺兰山，我却依然惦记着远方那片土地，那片，金色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