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算不清楚去过多少次意大利，但西西里一直是我想去而一直没有机会去的地方。如果有人问我最喜欢的电影是哪一部，我会不假思索的回答——《天堂电影院》（Cinema Paradiso），那个西西里小镇电影院里上演的悲欢离合与老少之间的忘年情谊，令我多次热泪盈眶。而后我又爱上了另一部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Malena），美艳绝伦的莫妮卡贝鲁奇与情窦初开的少年的畸恋，給想象中的西西里岛又蒙上了一层隐约而暧昧的情愫。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两部片子都是由出生于西西里的大导演吉赛贝·托纳多雷（Giuseppe Tornatore）所编导。还有另一部电影也令人对西西里充满想象，但这部电影为西西里塑造出的形象却也令许多当地人不敢苟同，那就是美国导演法兰西斯科波拉的《教父》（Godfather）。

　　上个月，终于盼到了一趟西西里岛之旅。这次我是受邀参加了称作“Sicilia En Primeur”的年度新酒发布活动，而今年的的一个宣传重点则是叫做“Sustainable Sicilia”的可持续性农耕理念。在追求经济增长的同时，西西里也跟上了国际葡萄酒产业的大趋势，开始检讨并减少农耕对于环境带来的负面冲击，采取更加积极有效的农法，以期留给后代子孙一个更美好的地球。西西里是个位于意大利西南部的岛屿，呈倒三角形，距离靴子型的意大利本土非常近，就在脚尖处。它的面积只比台湾的三分之二大一点点，但拥有多样化的风土条件，所以当地人常说它不仅仅是个岛屿，而该当作一块大陆来看待。早期希腊人移居西西里，将当地土著民族同化后又陆续被罗马人、拜占庭帝国和来自北非的阿拉伯人与诺曼人所统治，直到1861年才被并入意大利联合王国。多元文化的混杂，给当地留下了特别复杂的人文风情。你可以看到一座教堂，同时保留了希腊神庙的石柱，又被罗马人加上了拱门与罗马柱、马赛克地砖，然后又加叠了回教的纹饰和巴洛克风格或洛可可风格的华丽祭坛设计，这在其它地方是看不到的。

　　一直到二十几年前为止，西西里还是意大利产量最大的葡萄酒产区，所产的酒除了作为日常饮用，还有不少被运到意大利北部产区作为混调之用，以增加酒的颜色并让口感更加饱满。如今，当地酒庄已经显著地降低产量，转向更加重视品质以及建立品牌的方向。虽然西西里也种一些诸如赤霞珠（Cabernet Sauvignon）、美乐（Merlot）、西拉（Syrah或Shiraz）和霞多丽（Chardonnay）等来自法国的葡萄品种，但人们也逐渐意识到具有特色的本地葡萄品种或许才是打造西西里葡萄酒国际地位的不二法门。由于大部分区域的气候都是干燥炎热，风大而且日照强烈，大部分的葡萄园都必须仰赖灌溉。过去的西西里葡萄酒多有酒精度偏高，带着葡萄干甚至是烤焦味的氧化感，而闻名的玛莎拉（Marsala）酒精强化型甜酒便是这种气候中的最典型产物。不过，随着近二三十年来的酿酒设备与工艺技术提升，以及部分地区往高海拔较为冷凉地区发展葡萄园的探索（例如东边海岸的埃特纳Etna火山产区），许多葡萄酒已经展现了新的面貌，甚至以往常用来酿造玛莎拉酒的格里罗（Grillo）、卡塔拉托（Catarrato）等白葡萄品种，如今也能酿得清新爽口，充满芬芳果香甚至带点矿物质口感。

　　西西里的红葡萄品种，则以东南部海岸产区的黑达沃拉（Nero d’Avola）最具代表性。用它酿出的酒具有丰富的红色水果味，而且口感的架构相当好，有时也与赤霞珠或西拉等品种混酿。而另一个深具潜力，近来颇受关注的则是种植在埃特纳火山产区的内瑞罗马斯卡雷斯（Nerello Mascalese），它常被酿成带有清新黑色浆果、李子味和一点香料味，酒体中等，名为Etna Rosso的优雅红酒，但也有酒庄用它酿造传统法（如同法国香槟区的瓶中二次发酵）的起泡酒。

　　另一个不能不提的，则是使用麝香葡萄（Moscato）酿造的甜白酒。西西里比较知名的麝香甜白有东南部海岸的Moscato di Siracusa与Moscato di Noto，以及西南部离岛的Moscato di Pantelleria。不同的酒庄对于葡萄有不同的处理方式，有的是采收后在通风的室内晾干，有的是在太阳下晒干，而有的则是留在树上更长时间，但将葡萄梗折断阻止水份继续进入葡萄当中，但总归是让葡萄干缩提高糖度，再进行压榨与发酵。这些麝香甜酒有个特色，但一般来说都有甜美的杏桃、干果、柑橘和蜂蜜或焦糖的味道，圆润而可口，特别适合搭配餐后甜品。

　　由于短短一周时间不可能走完西西里的每个产区，所以来自世界各地的葡萄酒记者们被分成了好几个团，各自走各自感兴趣的路线。而我的行程主要是东边海岸的几个产区。这次我还特地带来了新装备——四轴航拍无人机，拍下了好几个酒庄的鸟瞰图，让同行的各国记者和庄主们都直呼开了眼界。从东海岸中间点，西西里第二大城卡塔尼亚（Catania）往南行车大约一小时，我们来到了位于Villasmundo村庄的圣朱利安诺侯爵酒庄（Marchesi di San Giuliano，网址www.vinimarchesidisangiuliano.it）。这个侯爵的家族在十三世纪时就已经拥有了本地六百亩地的农庄，但过去种的都是柑橘、柠檬和橄榄等作物。直到这一代的侯爵Giuseppe di San Giuliano遇到了著名的酿酒师Peter Vinding-Diers，两人一拍即合，决定合作酿酒，于是在2004和2005年种下了黑达沃拉、西拉和味而多（Petit Verdot）等葡萄品种。本酒庄目前只酿三款酒，分别是Il Pastore、Belluza以及San Giuliano。其中San Giuliano是选取陈酿后最佳品质的桶来进行调配，产量很少而且只有好年份才做，口感非常均衡优雅，有不错的陈年潜力。本庄的庭园也非常值得一提，里头有许多不同品种仙人掌组成的花园，以及从亚洲、大洋洲搜罗来的罕见植物，属于西西里最美的庭园之一。

　　接着拜访的是位于Noto村的塞吉欧男爵庄园（Barone Sergio , 网址www.baronesergio.it），同团的记者们笑称拜访酒庄庄主的贵族头衔是降序排列的。本庄酿造8款酒，以黑达沃拉为主的干红居多，有的加上一些赤霞珠混酿。另有格里罗酿的干白、黑达沃拉的桃红，以及用晒干的麝香葡萄所酿的甜白酒。酒的风格大致干净清新，果味宜人，属于适合日常饮用的中等价位产品。另一家位于本村的费乌多马卡里酒庄（Feudo Maccari，网址www.feudomaccari.it），种植葡萄酿酒大约三十年光景。本庄坚持采用灌木丛式的独立葡萄树整枝方式，品种以黑达沃拉为主，产品类型与前一家大同小异。较高档次的SAIA以及用黑达沃拉、赤霞珠与西拉混酿的Maharis都是在法国小橡木桶里培养，并都得到过几个国际权威酒评杂志90-94分不等的高评价。

　　同在Noto村的吉索拉酒庄（Zisola，网址www.zisola.com）酒庄则属于来自托斯卡纳的马切伊侯爵（Marchesi Mazzei）家族产业。本家族从1435年就开始经营托斯卡纳经典奇昂第（Chianti Classico）的丰特茹托里酒庄（Fonterutoli），至今已经传承24代。目前他们在托斯卡纳海边的玛瑞玛（Marema）产区也拥有一家贝尔瓜多酒庄（Tenuta Belguardo estate）。本庄的酒风格均衡而有架构，单宁细腻而且层次感很好。

　　结束了东南边的行程，我们来到位于西西里东北角、与意大利本土可以隔海相望的墨西拿（Messina）。在这边参观的是卡塞马特酒庄（Le Casematte，网址visionwinebrands.com/le-casematte）。这家酒庄位于海边高坡的梯田上，葡萄园里两座二战时期遗留下来的水泥碉堡成了酒庄名字以及酒标图案的来源。本地属于Faro DOC法定产区，葡萄品种以红葡萄Nerello Mascalese最重要。本庄以Nerello Mascalese、Nocera、Nerello Cappuccio和Nero d’Avola四个品种酿成的Quattroenne最为丰富而且具有不错的复杂度。

　　此行造访的最后一个产区，是近年来相当受到瞩目的埃特纳火山产区。这里拜访的第一个酒庄吉若拉默卢梭（Girolamo Russo，网址：www.girolamorusso.it），庄主是一位拥有意大利文学文凭的钢琴家，2004年开始经营家族传下来的庄园。他的16公顷葡萄园已获得有机认证，大部分种的是Nerello Mascalese，以及一点点的Nerello Cappuccio。他的酒风格鲜明清爽，整体细腻优雅，没有太多人工干预的痕迹。

　　邻近的另一家酒庄费利亚特（Firriato，网址：firriato.it），是由成功的商人Savatore Di Gaetano在30多年前所创立。为了尽可能展现西西里多样化的潜力，这个家族已经在不同的产区建立了六个酒庄和葡萄园。我们参观的这个埃特纳火山庄园（Etna Vocano）有部分田地曾被火山灰所淹没，在残留火山灰堆积的山壁上仍能看到被掩埋的树木碳化后的遗迹。虽然火山仍冒着烟，有时夜晚还能看到红红的火光，但优秀的风土条件和适宜栽种葡萄的土壤，让他们依然愿意冒险在这边继续经营酒庄。这里还有欧洲少见的、不受根瘤蚜虫病侵扰的未嫁接老树葡萄园。得天独厚的条件，让他们可以将这些老树的枝条直接压在土里，再长成新的葡萄树。本庄的酒品质非常高，个人特别喜欢以80% Nerello Mascalese与20% Nerello Cappuccio酿成的 Cavanera Rovo delle Coturnie，它的2008和2010年份现在尝起来依然非常年轻，酒体紧致细腻而且具有复杂度，既优雅且具有再陈年6-10年以上的实力。而以Perricone酿造的Ribeca也相当不错，有各种黑色浆果与香料味，口感坚实而有层次，至少需陈年7-15年。名为L’Ecru的Passito甜白酒则是以Zibbibo和少量的Malvasia葡萄，在阳光下曝晒干缩，人工每天小心翻面之后才进行酿造，有着丰富的柑橘、蜂蜜和草本香料味，不但可口而且具有很好的复杂度。

　　此行的收获无疑是非常的丰富，也让我对西西里多样化的风土条件和葡萄品种有了深度的体会。至于那些关心西西里还有没有黑手党的读者，我只能说我在整个旅途中只见到了一位——在一家“教父”主题纪念品专卖店里的马龙白兰度老先生！

本文作者为国内第一位大量进行酒庄航拍的葡萄酒作家，本文中的航拍均由作者所拍摄。

　　器材：DJI Phantom 2 四轴航拍无人机，搭配 GoPro Hero 4 Silver 摄像机